诗界观察：写给江山的历史之书——评王竞成长诗《燕山夜话》

■ 作者：安 静

诗歌对抒情对象具有宏大的包容力，对多元的感情具有强大的承载力。除此之外，诗歌也以其独具的特征来装点起文学的殿堂，正如宗白华所说定义的诗歌：“用一种美的文字——音律的绘画的文字——表写人底情绪中的意境。”

在诗人王竞成的《燕山夜话》及《燕山夜话后续》这两组诗歌中，从意象和情绪的构建脉络中，能体会出一种深切的沉痛，这些情感有些因自然而抒发，有些因人物而感伤，也有一些对这世间进行揭露。纵观这两组诗歌，将其中的情感抒发对象进行综合，能看到以燕山长子自居的诗人，心中的江山和历史，这些诗歌，可以看做是写给江山的历史之书。

燕山长子的忧患

在这两组诗歌中，诗人往往以燕山长子的身份自居，这种身份一方面能折射出诗人在构架诗歌主人公的独特取义，另一方面，这种身份自身就带有对于江山社稷的责任，高高在上的身份状态，注定诗人在观望苍生之时，用的是忧患的眼光。满目的江山和自然，过往的历史和云烟，面前的卑劣世事与沧桑，无不引发出诗歌中强烈的忧患气息。

在诗歌中，诗人以燕山长子的口吻表达了抱负，例如：“我时常幻想着，坐拥江山∕为天下苍生谋一口粮食，为他们冷暖添加一件衣服”，然而，与此同时也遭遇无奈，想象总与现实相违背，“我不能成为时代的主宰，我是燕山的长子∕被废弃继承王位，只能守着燕山的石头”。诗人对于不能实现的理想不会一味失望，他还有希冀：“秋天深夜，我听见了∕在燕山的祥云之下，凤凰正在缔造传说∕秋高气爽，王气笼罩燕山”，这其中又包含着凤凰涅槃般的决心和希望。

如果说，文学中的抒情主人公的姿态能代表作家的姿态，那么在这类以燕山长子自居的诗歌中，自然也代表了诗人关注这个世界的立足点，诗人一方面用俯视的眼观看自然中的人和物，一方面又将自身与草木万物平等起来，立足于自然界中，用一种具有忧患精神的眼光，来观察眼前的世界，抒发主体情绪。这种情绪，也因为诗人所设想的特殊身份，自然因主体和对象的相得益彰，将其感情抒发得淋漓。

历史积淀的深沉

这两组诗歌中，有很多诗歌融入了历史，时代的历史、自然的历史、人物的历史互相关联。诗人置身于宏大历史的面前，观望历史的种种气象，诸多历史搭建起的诗歌脉络中，诗歌中总会流露出一种深沉而又悲凉的气息，对于历史的负重，是这类诗歌的主旨，也是这类诗歌的独特性所在。

作为自然人的诗人，自然意识到在历史面前的无能为力：“哪个朝代的石头∕成为燕山的脊梁，我搬不动∕我是搬不动历史的，也搬不动我自己”；也对人类历史进行深刻的解剖，这是一种阴暗面的历史：“死后几千年也得不到安宁，多少帝王的墓穴成为门票的面孔∕人类的历史，就是不断挖掘帝王与贵族遗骸的一部断代史”，这样评价历史，是对人类行为的深入批判；自然，诗人也能触碰到历史的痛苦：“我去散步了，一步就踩在历史的痛上”，在这深重的痛苦中，诗人选择将历史融入生活，继而回归到自己的温暖：“回家吧∕小小的灯盏，点燃才会有光明∕温暖就是散步回家”，这不是对历史的单纯搁置，而是为历史寻找到另外一个更加温暖的皈依之所。

如果从历史意义的层面上来看，几乎所有的诗歌都具有历史的精神，这些历史不仅仅是诗人诗歌情绪中的抒发对象，自然也是诗人观照世界的眼光，对历史的抒情和挖掘，激发出诗歌中时光向后的深度，值得当下的人们思考，自然，这思考也即将成为历史。

江山之上的抒情

历史是驾临在万事万物之上的时间向度，那么江山，则是万事万物存在的空间向度。广袤的江山所要包含的内容，势必跟诗人所看的、所想的、所听闻的世界都有联系。身处江山之上，情绪便在江山之中挥洒和流连。在这两组诗歌中，江山也是诗人所抒发的对象，这里江山自然不仅仅是帝王眼界中的领土，也跟诗人热爱的祖国和世界有关。

诗人写江山，首先表现的便是江山的独特性：“这黑夜，与月对饮∕感到孤独与历史一样真实∕多少帝王只留下了年号∕没有一个帝王留下江山∕江山属于时间，属于历史”，这是江山的时空意义，也是江山最真实的意义。对于江山，诗人将其视为永恒的方式，也在于对江山无人能驾驭的特征而言，“苍莽山野，我仰望高远的苍穹∕天问，江山是谁的村庄”，在此，江山成为一个特殊的地域——村庄，而村庄的存在意义，则是平民的、大众的，这也是诗人所说的江山折射出的意义；而对江山的平民化，诗人还表达道：“幸福的白菜依偎山民宽厚的胸膛里∕像帝王的江山靠着山民的脊梁∕一棵白菜就像一个王朝∕民众把江山养大，吃掉江山的也是人民”，这是诗人对江山的归属的定义，民众所起的重大作用，不仅仅被历史一次次地证明过，也被诗人再次刻写在诗歌中。

江山，历来是个宏大的词汇，多少文人墨客在抒发雄伟壮志的时候，一次次地借用这个词语表现胸中的野心，而在这两组诗歌中，江山，成为一个客观的大众的平民的世界，对江山的尊重，对江山放低姿态，对江山的抒情，成为诗歌中对江山的构建，或许，江山本该如此，关注的并不是帝王将相，而是贫苦大众，如同一棵白菜一般朴素而真实，这样的江山，也更贴近于历史和内心。

诗人王竞成的长诗《燕山夜话》，总共四十六首诗歌，诗歌中所包含的自然也不仅仅是这三个方面的内涵，除此之外，诗人在描写亲情的时候能催人泪下，“母亲您为何迟迟不出现呢，香点燃向哪个方向拜您会来∕母亲告诉我吧，我想和您说话”；批判这世界时入木三分：“自己的肉体被绑票无关紧要∕一个帝国被绑票谁来拯救”；对世界也有一些未知：“每一次离开寺庙，我都牵挂∕我也不知还有什么放不下”；也有对中年的无奈和心境的淡漠：“没有十字路口再是我让犹豫，我想在中年这个句子上∕找出伤口，伤口都拒绝发炎”，诸如此类的抒情，诗人将生活中触碰情绪的部分都忠实地笔录了下来，这些写给江山的历史之书，供我们品味，也供我们思考。